陳百強∼我的故事

八十年代香港樂壇中,有一個人,創作才華突出,演唱生涯橫跨三個年代,卻依然發出極其燦爛的光芒,像流星劃空,這個人是陳百強。

陉飛越彩虹
這位氣質優雅冠絕香港樂壇的音樂天才,從小就和音樂攀上了關係。小學時期就特別愛上音樂課,曾被音樂老師選上當詩歌班的領隊,那時候,陳百強專注在唱遊與朗誦,開始接觸流行歌曲還是上了中學以後的事。
當時,香港樂壇普遍比較重視英文歌曲,陳百強愛之入骨,更偏愛唱抒情歌曲,對Lobo、England Dan and Johnford Colie,這些民歌手都是他那時在其一位同學家中組織樂隊所模仿的對象,歌曲方面,則以〈Wind Flowers〉留下最為深刻的印象。影響所至,藝術上,陳百強初階的創作與此一脈相承。
其時陳百強並未在這關頭通曉任何樂器,後來,陳百強倒習了電子琴與鋼琴,並當上主唱,這些行為,完全合乎陳百強的思想觀念,但在當時,他卻從未想過自己將來會成為一名歌手。

陉不
陳百強生長於一個富裕之家,家庭情況卻頗為複雜,計有三兄、一姐、一弟,但他卻是其母所生的唯一兒子。父親當年在中環擁有一間高級鐘錶店『金寶』。(陳百強首炮〈眼淚為你流〉吐氣揚眉之後,唱片公司所給予的酬金,陳百強花了大半才向父親換來一只名錶,『高級』程度可想而知。)
陳父開始時並不如何欣賞這位兒子的音樂才華,這在當年才二十歲的陳百強寫給父親的生日卡裡的內容可以看出。陳百強如此寫來:『爸爸你現未必喜歡我選擇做的事,但是我相信將來日子你會能欣賞到,令你得到欣慰。』陳百強後來的努力與成就真能傳頌千古,陳父自然引以為榮。
在此之前,只有十歲的陳百強已是學校的優異生,曾得過朗誦比賽冠軍,可是,台下的他卻是對社會的規範作出衝突,他行止拘謹、沉靜,即獨來獨往,又喜歡自個逛服飾店,在完全屬於自己的天地裡過著生活。
『我自己一向都十分低調,可能是我給人的印象十分冷漠,不易相處。』他不只一次說過。
事實還在於,陳百強還是陳百強,當時的崇洋風氣濃郁,愛靚的陳百強自然而然走上時代的尖端,這亦使他培養出獨特的氣質與品味。
在這一套生活模式之下,陳百強對音樂的付出,一如他在台上的朗誦演出,大膽地表達出來,陳百強通過不斷苦練,練得一手電子琴技藝,成就了他不平凡的一生,校際、甚至電視台主辦的音樂比賽都有他的蹤跡,然而陳百強的音樂之旅也並非一帆風順的,即使他作曲作詞(英文詞也難不倒他)、主唱樣樣皆通。仍未能一舉成名。
陉等
永不言敗的陳百強自然不甘雌伏,作為這種生活之基礎,使之有深度及有持久性。當陳百強發現其母親與鍾鎮濤是認識的,靠了人脈的幫忙(當時的溫拿五虎之首),他甚至靠攏這支當紅樂隊,並不惜充當義工流連各處演唱後台,希望有人慧眼識英雄。
那時,正值當紅的溫拿演出機會極多,而在未演出之前,通常前奏都會交由樂手充當過門,於是,陳百強正是在這種情形下『名正言順』登場。
從這方面看來,其一意孤行是一種希望,陳百強一開始就是如此的了,這正是此章特別要強調的一點。
陳百強最終仍是靠自己入圍。在他十九歲那兩年,他因緣際會,接連奪得『香港流行曲創作大賽』季軍以及後來的『香港Yamaha電子琴比賽』冠軍,直接晉身娛樂圈。在此一刻,陳百強甚至停止了攻讀大學的計劃。
在這裡,有件事倒值得提一提出來。有一天,他忽然心血來潮,在琴上彈了一些音樂,並將之錄下,再找人寫成樂譜,交去了電視台。未幾,即有回音叫他去比試。結果憑一首英文歌曲〈Rocky Road〉拿了個季軍,並獲得電視台一紙聘約,也在那個時候,他認識了他生平第一個伯樂陳欣健。

陉偶像
不久之後,一位叫著譚國基的經理人找上陳百強,提拔陳百強並自資推出唱片,正是七九年推出的〈眼淚為你流〉(此曲是譚國基特別叫陳百強寫的一首旋律,再交由鄭國江填詞)。〈眼淚為你流〉不僅叫陳百強過後出現大量的優雅作品,也於整個八十年代催生了廣東歌曲的旋風。
EMI公司僅僅發了兩張唱片,第三張唱片已經成為華納的囊中物(兩家公司的你爭我奪,即使在陳百強去世之後仍有過節,一直到二零零三年末聯合推出『完全陳百強』方止),〈漣漪〉、〈喝采〉、〈偏偏喜歡你〉、〈盼望的緣份〉、〈等〉、〈有了你〉,都是在那幾年創下的,証明華納識貨。實際上,陳百強的作品郁郁動人,芸芸香港歌手之中,甚至找不到差可比擬的例子。
陉一生不可自決
直至八五年,陳百強與華納唱片公司關係鬧得很僵,陳百強陷入了失意的境界,但已卓然而成大家的陳百強豈會無人賞識,很快,由德寶電影公司與EMI聯合成立的DMI(一如寶麗金與新藝城合作的新藝寶),將陳百強招攬入隊(包括成為旗下基本演員),從八六年至八八年之間,推出了六張全新唱片(平均一年兩張,在陳百強來說是屬於『多產』的了),這時候的唱片銷量大都不俗(從一開始,陳百強各大唱片的銷售量,往往推出不久即獲得白金唱片),在商業角度而言無疑相當成功,DMI時期的陳百強作品走較成熟路線,也以灰暗為主調,予人一種『說不出來的苦楚』之感。陳百強這個人,有自己的一套作風,就是從不強逼自己唱不喜歡唱的歌曲,這在華納的第一階段可以聽得出,從八零至八六年這一段,唱片發得不密,可是兔起鶻落,聽得人心花怒放,迴腸盪氣,最能表現陳百強的個性。
煙雨淒迷
陳百強的曲風為何有急劇的改變,可追溯至八十年代中期。
有一段時期,陳百強除了要面臨事業抉擇的心理狀態、演唱會票房一般,但那還是事業上的而已,人身攻擊之中,包括同性戀、患上愛滋病、在美國自殺、唱Live冇聲冇氣兼走音、唱Studio呼吸聲也掌控不好,抖氣聲原形畢露,才是他真正的低潮。
陳百強曾說:『這個世界到處是是非非,無奇不有,我同男人在一起,說我同性戀,我同女人在一起,卻說我同居,我自己一個人住又說我神秘,吸毒,甚至患上愛滋病,都不知道應該如何生活才好。』
(負面新聞不斷,可是接下來,出人意表,陳百強憑其才華創出了〈我的故事〉一曲來小結這一段個人不愉快的經歷,有賣點,又具有奇趣。正是反映當時現實環境,或其心所向。)
然而這一切不利因素與傳言的背後,陳百強的無數優秀條件卻使他繼續屹立不倒,一個當時香港最有才華、一身充滿優雅氣派的偶像歌手,令他成為獨一無二、不可以被取代。論者評他唱Live唔掂,其實沒有太大的關係,因為絕大部份的時候,我們只是通過唱片在欣賞,而在此間,陳百強柔和優雅而清晰的聲線加上流暢的Love Songs予人感染力特別強。
至於唱歌之呼吸聲明顯可聞,則是見仁見智(不喜歡他的人是情理中事),然而就像很多人喜歡夏韶聲的豪邁聲線、Sam Hui平舖直敘的聲線一樣,宏觀之餘,陳百強的呼吸聲也可以是個人魅力。之所以舉出這個例子來,是因為當時樂壇上知名人物,大多類此。
陉對酒當歌 
陳百強在八十年代中後期雖然還是香港樂壇的主要人物,但始終未能給人以酣暢淋漓之感。在當時, 一度是他『副手』的張國榮憑〈Monica〉上位之後,鋒頭一直掩蓋著他,即使有〈等〉、〈凝望〉這類超級佳作,仍然未見陳百強有甚麼具體的例子。
在張國榮於九零年初宣佈退出樂壇之後,陳百強有次在與人閒聊時,藉著酒意無意中吐出這樣一句話:『Leslie個死仔退出了,現在該輪到我上了。』一個恆久的願望∼最佳男歌手。
陳百強其實是個很傳統的人。
其時,陳百強對張國榮並無成見,兩人之間也有交往,陳百強只是想表現一下氣概,無關風度。
或許天不從人願,後來,樂壇所謂四大天王相繼出現(除了一兩還可,其餘好在何處,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),陳百強只在隱約之中顯露,始終未能登頂。盡管如此,世人對陳百強的評價,卻不大相同,環境雖然可以造就一個人的地位,但是風格絕不可忽視。陳百強的個人風格極其強烈,是沒有人可以跟他競逐『High End』市場。
陉不再問究竟 
盡管在後DMI時代(首三張有陳百強的〈凝望〉、〈痴心眼內藏〉、〈夢裡人〉,實在夠好聽了)及後華納時代擁有像〈一生何求〉、〈半分緣〉,但陳百強決定要唱〈Don't Cry For Me〉、〈Hot Night〉、〈今夜守規矩〉,看來有點匪夷所思。到了〈等待您〉大碟之後,陳百強的作品已不若過往可觀,他的特異優點,就得不到發揮。我們明白了這一點,已知在這幾張課題不多的作品上,其實仍具豐富的想像力,必須替陳百強出這口怨氣。
有沒有想過,為何他要這麼做?自然而然,這是他求變的心態。可是陳百強並非頂天立地的熱血男兒,凡是這一類人,前文已提過,樂壇地位在一切之上(鬱鬱不得志的他甚至在九二年宣佈告別樂壇,當時他只不過三十四歲)。陳百強耿耿於懷的事,在許多人來說根本沒有放在心上,至多只是小事一樁,或許這就是一位藝術家的執著吧。連他當時也認為自己想的太多。
『Danny是一個天生要人經常讚的人,他要人隨時鼓勵他,為人無心機,只要做到最好,所以到後期,他經常為自己寫不出好歌而非常不安..... 』,陳百強生前經理人陳家瑛曾如此道來。於此一再提及,是性格上使然,但陳百強是悲劇人物,心中不免有所介懷,那又不忍深責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