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遠蓄著一撮小鬍子的阿Lam(林子祥)是典型的性格歌手,低調隨心,灑脫不羈,他的歌曲絕對僅此一家,別無分號。他當年不喜歡唱廣東歌曲,是情理中事(他早年留學英倫,自小就對古典樂產生興趣的他,四歲開始習琴,七十年代中期回港發展(一九七五年),在佳視演出電視、現場演唱,都是雜學,不過其監制卻對他的歌唱本領甚為欣賞,因此他曾短暫時間加入玉石樂隊,以其獨有的洋化形象在樂壇發展)阿Lam一開始就一連轟出數張英語大碟,包括一張和杜麗莎的合輯。這一段,是阿Lam在樂壇上,不算重要的一節,因為牽涉到翻唱的曲目很多。當全世界開始接受廣東流行曲之際,他推出了『各師各法』廣東大碟(一九七八年),人家喜歡聽,屬於『情理之外』,只好認命(阿Lam的傲骨也曾反映在其拍電影上,一部由許鞍華執導的『投奔怒海』原本找來了周潤發主演,鑒於政治因素,發哥辭演,由劉德華取代,而主角之一的阿Lam卻漠視眾人反對,一意孤行接拍了,結果電影出了來,一眾人等均被大陸列入黑名單,並且維持了數年的時間才解禁)。
本來,阿Lam可算是洋化之極的人物,但其作曲風格卻與之南轅北轍,情牽『中國小調式』,創出了像〈在水中央〉、〈分分鐘需要你〉、〈千枝針刺在心〉、〈水仙情〉、〈再見楊柳〉等超絕歌曲。 在演繹方面,抒情片段猶如盡訴衷情、快歌又能隨心所欲,節奏此起彼落,生鬼也可以,可謂出神入化。總的來說,阿Lam的音樂絕無冷場,在藝術與商業之間,也取得很好的平衡。
在八十年代競爭激烈的歌壇中成功殺出一條血路,憑的是阿Lam獨一無二的唱腔,他堪稱是當年偶像歌手之外的天王之首,他當時有個外號,相當有趣,叫著『歌隱』。這個外號,只怕是沖著他的個性而來。
阿Lam在三十餘年的演唱生涯之中,只有九十年代初之前所有的作品給人酣暢淋漓之感(發展也最好),不僅作的曲受歡迎,那些表現男兒氣概的歌曲唱來豪邁絕倫,真能傳誦千古,如〈男兒當自強〉、〈真的漢子〉及〈十分十二寸〉(引發串燒歌曲的熱潮,他功不可抹),讓他的力量起更大的作用。
嚴格來說,阿Lam並不深通做人之道,精嫻娛樂圈之理,最佳的例子莫如他從來也沒有Official Fan Club,這麼多年來他只對Fans說過會定期開個唱及推出新唱片。像阿Lam這般地位而我行我素者絕對是歌壇中的異數,是現實生活中的『幻想』人物,反傳統、抗拒做超級巨星,我們可以看到,阿Lam永遠不會放盡,不希望聽眾將他奉為神明般膜拜,不管在台上或台下,只做一個『真』的人,唱歌時的狠勁、創作時的無畏,都是阿Lam受歡迎的因素。不可否認,阿Lam除了有著知識份子的個性(自信又倔強,堅持自己認為對的事),其音樂才華之洋溢才是他維持這二十年來『熱鬧』(爬上高位,受人敬仰)的最大關鍵。
阿Lam的創作力十分驚人是人所共知的,而且絕大數都是精彩傑作,包括他寫給其他人的作品(像梅艷芳〈抱緊眼前人〉,要評定他是屬於甚麼等級的歌手,真的是難以形容),用『創作歌集』來作大碟主題,阿Lam在香港樂壇應屬先例,不但是原創,還要是出自自己手筆的。
在譯曲方面,阿Lam似乎對西洋歌曲情有獨鍾,反而當時一窩蜂流行的日本譯曲不屑一顧(不知為何),歷來僅出現三首(分別在〈抉擇〉、〈愛情故事〉及〈花街七十號〉大碟中),阿Lam採用的西洋譯曲,其實是『半西洋』,不過即使他唱的是譯曲,聽起來也有『喧賓奪主』之勢,隨便拈來,便有〈千億個夜晚〉、〈敢愛敢做〉、〈忘記了〉等等,演繹是如此的出色,令人覺得好像全值得原諒。
表面上看來,近九年的林子祥顯得有點意興欄柵,連唱片也少出了,不過實際上他卻是嘆世界去了,玩古董、買鐘錶。唯一和歌迷扯上關係的,就是開個唱,而且這兩年來,林子祥開個唱的時間比任何時候還要頻密,二零零一年『最愛接觸』、『拉闊壓軸』(與陳奕迅)、與廣州管弦樂團合作,一連四場的港樂Crossover演出,而且大部份都將之發行CD。在這件事件上,林子祥顯得特別興奮,這是因為他一直以來都熱愛古典之故(駕車時主要聽的音樂),現在有機會與超過百人的香港管絃樂團合作,自然喜不自勝,這可視為他一生多姿多彩生涯的另一開始。也可能這個緣故,阿Lam對錄音的要求很嚴謹,要逐句錄(監制郭偉亮語)。
他一生多姿多彩生涯的首個開始,是源自他當年(七五)簽約佳視,七九年憑無線電視連續劇主題曲〈抉擇〉一炮而紅。
一個曾長年在西方生活,突然將之放在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之中,會有甚麼情形出現?自然一切都要重新適應。未唱廣東歌曲之前,也只能唱Don't Go Breaking My Heart(阿Lam首張大碟之主打)。
阿Lam與音樂結下緣份,顯得偶然,第一次是他兒時(七、八歲)從一部電影中的歌曲所吸引,那一次是聲與畫的結合,給他的印象特別深刻。
這次的『相遇』對阿Lam的命運起了決定性的作用,他開始『發燒』音樂,一部小收音機能令得他樂上無數夜晚。對阿Lam這個小樂迷,當時心儀的歌手是Peter、Paul and Mary,也聽當時正值崛起的Eric Clapton、Yardbirds、Beatles、Tom Jones、Jerry & The pacemakers,阿Lam因此產生了感情,殆無疑問。因為接下來,阿Lam就和同校的數位洋同學,合力組Band,以唱民歌為主,也下意識模仿Peter、Paul and Mary,當時的樂隊稱之Midnight(夜行人),阿Lam在隊中主責找出歌曲的協調,然後指揮其他成員,如果不是對音樂有極深刻的印象或個人天份,阿Lam如何能辦到這一點。
年輕的阿Lam,即展現了他不世的音樂才華,他懂鋼琴、結打(後者是自學),也有創作,不過他認為當時的創作生嫩到不值一提,是以從未將之發表。
阿Lam後來由英國遷去了美國,在洛杉磯,做了一份短暫又不開心的經紀工作後,開始靠救濟金過日子。家教不巖,使阿Lam在這一段日子過得很寫意,真正作曲也是在這時開始的。
阿Lam再次在舞台上的演出,是一九七一年返港探親數月間,在電視台上唱了一首西洋歌曲,歌曲是Leaving on a Jet Plane。之後再回美國,是因為得不到任何反應之故。
四年後的一九七五年,阿Lam再次以同樣的理由返港。當時只怕他想連也沒想過會因此長留在港發展。阿Lam曾細表在那四年寫了整四十首歌曲,又機緣巧合『佳視』開台,逐一頭哉進了演藝圈。
阿Lam的樂壇生涯,可分上、中、下三個階段。
阿Lam的第一階段,是承繼了他在電視上演唱英語歌曲而來,接著加盟EMI(他後來在電視上的演出獲得不少好評),那時,他還在唱著英語歌曲,而他的第一首創作就在首炮中出現,從此,林子祥的創作才華,不斷在大碟中穿梭。不過,在這一段可引阿Lam深思的地方極多,由於阿Lam不懂中文(僅通過製作人黃啟光去捉摸),由英文轉唱中文猶如重頭開始學唱歌一樣,導致技巧掌握極為困難,連當時的顧嘉輝亦覺得阿Lam唱中文歌不能以常理來揣度的。
阿Lam推出廣東大碟,很大程度上是藉著電影、電視歌曲而已,但這個轉變,十分關鍵,比起唱英文歌來,又是另一番境界。
第一階段十分成功的一節是阿Lam唱出多首自創歌曲,像〈七月初七〉、〈究竟天有多高〉、〈活色生香〉、〈愛的種子〉、〈分分鐘需要你〉等都有著中國小調,由他這個『半唐番』唱來確帶給了樂迷新的感受。如果不是這些歌曲出頭,阿Lam的數十載威名,不會流傳至今。
阿Lam的第二階段,一開始,已是八三年的事, 他已從一個西洋歌手,變成了實力兼偶像派巨星。
第二階段主要部份是創作與音樂的編排、曲風部份更豐富,可以說這才是阿Lam的『正傳』,一個接一個的顛峰,阿Lam的創作能力像是無窮無盡,從〈愛情故事〉到〈生命之曲〉、〈長青歌集〉,大氣之磅礡,至於極點。阿Lam是正牌香港創作歌手。從一九九零年〈日落日出〉起至一九九四年〈單手拍掌〉(唱華納時期),雖無昔日那麼浩瀚如海,但始終是以憑歌寄意為一條主線下來。
第三階段佔百份之五十,是推出演唱會錄音為主,十年中推出了五個。另一方面,在PonyCanyon推出的兩張華語唱片味道全失,是比較遺憾的一點,這兩張唱片是〈感謝〉和〈尋祥歌〉(所幸他也以這兩張唱片作結)。在此之前,阿Lam在華納/飛碟唱片旗下推出的〈這次你是真的傷了我的心〉、〈這樣愛過你〉和〈決定〉,反而更趨浪漫、激情,這是一個疑點。
無論如何,華語歌曲只是阿Lam過過歌癮之作。
有趣的是,在台灣發行華語唱片期間,阿Lam與葉蒨文不再分甚麼你我,甚至,在一九九三年推出〈林子祥精選之天長地久〉,當中唯一的新曲〈天長地久〉,是專為Lam & Sally在台灣舉行的演唱會而發的。
電影的反應一樣好,很長的一段時間影迷都喜歡阿Lam,電影圈缺乏他這類演員,他只好演個不停,致使林子祥也一度參與負責電影配樂,例如〈三人做世界〉,等等。
『按我的個性,我覺得領獎是一件很尷尬的事。』
阿Lam是一個註定了的『實力派』歌手,因此在獎項這一環節也註定是『悲劇』,一直拿得不多(包括他最顛峰的那幾年),而且用歌取獎亦非其所欲。
『在音樂方面,我通常做得比較自然和舒服。』
一次訪談中敘述他做唱片給他的自由度,令他滿足感和樂趣大於任何一切,而且若無這種推動力量,這個游戲對他而言是玩不長的。
阿Lam算是在其八十年代的輝煌事業中,兩個少拿獎卻是唱片叫好兼叫座的巨星之一。另一個是徐小鳳。
說阿Lam不能融入獎項主流,可是天下歌曲,除了三兩之外,都全在他心胸(像〈十分十二寸〉、〈街頭霸王榜〉),而且一經唱出,就可以聽得出,絲毫不比原唱者遜色。
一九八五年十大勁歌金曲頒獎禮上,阿Lam以壓軸身份登場唱出〈十分十二寸〉,完全可以說明阿Lam創作此曲的妙處。
有關阿Lam在現場中『一首一首』唱來,當真如數家珍,合唱一環,更是令人看(聽)了心矌神怡,像這類翻唱功力,在當年(或任何年代)均難找到,阿Lam是絕無僅有的一位。近代的古巨基有作品〈勁歌金曲〉,和〈十分十二寸〉相仿,但這件事的本身,是和歌手的演繹功力有關。
二零零四年推出〈Until We Met Again〉之後,至今仍未有新作品面世,我們無法否認,這張作品的水平無法和他所有作品放在一起,是阿Lam有史以來比較遜色之作,失去他以往所有的特點。
阿Lam的特點是:有中國小調式的創作手法,有氣勢磅礡的俠義激情,有西方民歌的浪漫純樸精神,使得阿Lam的作品都以活生生的形象呈現在聽眾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