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已經離開了我們一個多月,我還是無法停止對她的思念,每當電視畫面浮過她的掠影,報章雜誌還在呱噪她的身後八卦,電台繼續作些關於她歌曲的不痛不癢播放,我都會不禁感傷。
   這麼廿年,我們都從青年步入中年,就這麼廿年,記載了一個流行時代的降臨及結束。   梅艷芳三個字,是個傳奇,也是個神話。
      我想,也好,再也沒有偶像,再也不會想花錢去捧某個人的演唱會,也不會再為了一個人花錢買票看電影,縱然Show must go on,但精彩在哪?
      寫Anita,太難,雖然她入行時,我訪問過她不下數十次,但後來成了她的朋友,落筆時,知道的不想寫,不能寫,東加加,西減減,就剩下她的浮光掠影,而這些,至少成千上萬的人都已在筆下描繪的栩栩如生了,但她厲害的是,梅艷芳想說,不想說的,想作的不想作的,在廿年似水流年的洗禮中,已經不再需要任何形容,大家都知道梅艷芳是個怎麼樣的女人。
   就像她所說的,簡單一點就好,感情也好、音樂也好、電影也罷,Anita堅持的精彩,忠於自己,誠於對人,簡單八個字,就讓我們魂縈夢牽於她的大情大性,所以現在再來看她主演的每部電影,聽她唱過的每一首歌,你發現Anita從沒欺騙過任何喜歡她的人,或許她字典從沒有過『行貨』二個字。
   要在廿年裡,讓所有的後起天王天后的小妹妹,小弟弟,乖乖站在她後頭,在群星爭艷的『鍾無艷』、『愛君如夢』依然技壓群星,這何其要二把刷子?不論她宣佈不領獎,不論她也不再是十幾、廿幾的黃毛丫頭,Anita的一出場,明星光環一定陪她飛舞,有人說,Anita的唱片銷量已不如從前,但有沒有想過Anita早就已脫離了宣傳高峰期,她的支持者絕對死忠支持,銷量一直在平穩中攀上高峰,她重視作品的程度,總是讓歲月印證唱片不是只賣一、二個月的事實,細水長流,才能見証何謂不朽。
     Anita有太多優點,她已經和認識不認識的人都建立起這種友誼橋樑,一路走來,她低調處事,大家也會不離不棄,所以她的撤手西歸,直情是一個無法,也不能接受的事實,放不下她的一顰一笑,放不下她的芳華絕代。
     84年時,有一次和Leslie及她一起吃飯,她一直嚷嚷:『我是不美,但我有性格』,就這麼一點自信,Anita始終笑傲人間,我至今,或者大膽預言未來廿年,恐怕再也沒有一個像她如此『不美』正氣,她厚厚嘴唇的如泣如訴,唉!上帝怎麼會給我們造了一個如此『傳奇』的面孔?
        那年,她在麗都皇宮登台,我給她寫了這麼一張便條,『Anita,全世界都給你的《壞女孩》迷惑的方寸大亂,但我知《孤身走我路》才是真正的你,尤其是你剎那的淚水出賣了你的脆弱,但願永遠作你最真的朋友。』那晚,她打了個電話給我,聊到三點多,我們誰也沒提那便條,但我知道她的感動。
    86年,第一次在新加坡世貿舉行大型演唱會,她忙到暈頭轉向,我約她拍照,她二話不說:『隨時!』結果她換了三套衣服,任拍任影,還請大隊人馬到文華吃雞飯,我悄悄告訴她:『梅艷芳三個字,是個大人物。』她笑著打我,然後我說:『別人做不到的,你一定做到!』當時的演唱會,我和Tracy坐在一起,從頭到尾拍紅了手掌,Encore時,她一直向我打手勢在後台等她,見到我
,第一句話說:『我做到了。』誰又敢說不是呢?梅艷芳,你的名字一直叫勇敢,我-服-了-妳!
       87年,她再在新加坡連開三場演唱會,我帶伊能靜去後台探班,只記得她說:『我有點累了!』那一嘆,很像山口百惠,一張素顏,說不出的舒服,我知道Anita心底其實是一個平凡不過的小女人,相夫教子才是她的大事業,只是,誰教她是Anita?
          97年,她到台北宣傳『女人花』,我又寫了個便條放在她飯店,『好久不見,但朋友永遠是老的好,這些日子來,我們從未離開過你,你到過的國家開演唱會,時間許可,我們都會在一角默默支持《女人花》是張好專輯,因為她像妳。』可能因為時間匆忙,後來收到潦草但真心的幾個字:『真的好久不見,你-好-嗎?掛念你,Thank You!』
    2002年,她的廿週年『極夢幻』開鑼,我不敢說這是她最好的一次show,卻是她最有企圖心的一次,我和她在後台見面,真是百感交集。我一聲Promise:『我會一路跟著妳的show走!』真的,美國、澳洲、上海、馬來西亞,我都去了,到最後,連她要講的下一句話都會順口而出。在雲頂的那場演出,慶功宴上她喝了不少酒,別人看來是豪氣的一面,我直覺她有點不快樂。
       如今回憶起這些,猶如電影畫面,斷斷續續又色彩濃厚,想說的想感嘆的太多,千言萬語終究無法形容Anita的夕陽之美,就像她最後一只廣告般紅葉的飄零,不正把她傳奇的一生映照的更富神秘性?
   有沒有想過她凋零的這最後一個多月,Anita還留住了她這一生最美的影子在京都,她沒有給人有影過一張『殘相』,她對美的執著正是『貫徹始終』,而其中她所承受的病痛之苦,我難以想像她單憑意志就可以克服得了嗎?
      梅艷芳,偉大的事蹟留給別人去說,我只想說,作為妳廿年的朋友,謝謝妳,謝謝妳,真的謝謝妳,給了我們無法磨滅的光和影、聲和藝。